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禽獸國里的飛禽走獸們，聽到這個新聞的，興奮得要發狂，紛紛出動，前去尋寶，只有豬棚里酣睡的豬，還在睡他的好覺。 百獸之王的獅子(lion)，怎么能落后，他還要做天子不做，太陽已經升高了，不能再睡懶覺，他推醒了獅婆娘，馱著他們的小兒子，披頭散發地闖出家去。那小獅崽子以為帶他上雜技場去表演滾繡球，高高興興地，還不知道是去尋寶的哩。 被稱為“大蟲”的老虎(tiger)：相貌堂堂，威風凜凜地一表人材，不愧是個山大王。據說，有他在山里，那峰頂、山腰、山麓和山谷，就幽靜無聲，連樹上的蟬(cicada)，溪邊的蛙，洞里的蟋蟀(cricket)，都嚇得不敢出聲。他這么一個大人物，一定不肯錯過這個好機會。他性子急躁，騰躍向前，幾個虎跳就搶在獅子的前面，一丁點兒不謙虛，不講文明禮貌，但是跟隨在他前面的四只乖乖的小老虎，卻是怪活潑潑的非常可愛。 金錢豹、大灰狼、獨角犀，這些強橫野蠻的家伙，也在爭先恐后地快跑，都想尋到那個寶以后，就好吃、喝、玩、樂，舒舒服服地享福了。盡管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寶是什么樣兒的！那些不和的、安分守己的、平時畏懼那豺狼虎豹的斑馬(zebra)、羚羊(antilope)、梅花鹿和小白兔，想到寶貝的利益，也都忘記了危險，成群結隊地尋寶去。 其中最有趣的是來自澳大利亞的大袋鼠(kangaroo)，袋里盛著大小五個孩子，不辭辛苦，不怕勞累，不管山高路遠，撐著兩條有力的后腿，一蹦三米遠地向前躍進，為的也是去尋到那個寶貝。 最可笑又可恨的是那身穿鐵甲，嘴巴張得血盆似的，老是潛伏在江湖海底，一動不動的鱷魚：它陰險、刁詐、兇暴、裝死的樣子。現在可大不同了，它和它的族類，不論是揚子鱷、美洲鱷、印度鱷、非洲鱷，這些丑八怪都發揚他們兩棲的本領，快得像閃電般地登陸尋寶去了…… 從丘陵、湖泊地帶，通向沃野千里的大平原，在那條平展展的大道上，盡管路寬一百米，險些給禽獸們擠塞得水泄不通。但見塵灰滔滔，煙霧彌漫，真像人們習慣地所說的“千軍萬馬”呵！只聽得一片喧嘩騷擾聲：獅吼、狼嚎、虎嘯、豹嗥、馬嘶、驢嗚，牛哞哞，羊咩咩，另有雞喔喔，鴨呷呷，鵝和鴿的哦哦，咕咕…… 轟動了整個禽獸國的這個特大新聞，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尋寶運動，是在禽獸國的歷史上不曾有過的，這是一件空前的大事兒啊！ 現在，可以看得清楚：在這條長長的、闊闊的大道上，像流水般的尋寶大隊的最末一個，是一匹跛腳的、一顛一跛地在走的雙峰駱駝(camel)。 他頭小，頸長，眼睛重瞼，鼻孔裂開，不時地開閉，長得不悅目，加上體軀矮小，罩著褐色的毛大衣，實在是一副丑相。他徐徐地移動細長的腿，靠腳底的厚皮，走起路來很輕松，沒有聲音。他耐饑耐渴，常常背著重重的的東西，行萬里路是拿手好戲。特別是在被稱為“瀚海”的沙漠里走，穩穩當當的像條船。他經太長期的鍛煉，有這樣的一技之長，在禽獸國里成為出色的“馬拉松”長跑家，人們稱贊他為“沙漠之舟”。 新鮮！他為什么一額一跛地走？啊喲，他的一條腿怎么瘸了？這，生活在沙漠邊緣的紅柳、胡楊、沙棗和梭梭草，他們對他都一覽無余，風來時瑟瑟蕭蕭地稱贊他，如果有誰誣陷他的話，都愿意上法庭作證的。那回，要不是他太認真負責，忍苦負重，那條腿是不會受到損害弄成傷殘的。 事兒是這樣的： 去年冬天，一個旅客有急事，要越過“塔克拉瑪干”大沙漠，這名字很怪，是維吾爾族語，意思是“你出來了，別想再出來”。但是這匹能干的好駱駝，已經三次進出過這個鬼地方，一定能夠完成這個迫切而又艱巨的義務的。 旅客雖然只有半百之年，可眉毛、胡子也都灰白了，走不上一里路，就會腰酸腿軟，喘得上氣不接下氣。但是他攜帶的東西卻許多：皮箱四只，竹籠兩個，大小布包五個，行李一卷，木桶一對，鐵鍋一口，罐頭食品二十聽，加上他自己是個體重二百二十二磅的大蘿卜式的矮胖子，別說駱駝，就是大象也難勝任呵。可是，這匹駱駝心地好，看見客人有困難，他二話沒說，一口答應下來，保證把這個胖子旅客從大沙漠這一邊安全地馱到那一邊。 他們正要出發的時候，氣象臺收回寒潮警報：“旅客們請注意！今晚上有暴風雪，交通車停開，明天正午發車。”但是這個胖子要事在身，岌岌可危，非要當晚趕路不可。 駱駝看一看旅客的愁眉苦臉，焦灼得坐立不安的樣子，只得贊成了，馱上所有的瓶瓶罐罐，還讓胖子騎在他兩個肉峰中心，既是一張舒服的座椅，又是一副穩妥的鞍兜，在暮色蒼茫的傍晚，向大沙漠進發了。 駱駝身強力壯，既有技能，又有經歷，而且性情溫順，十分體貼旅客，一步一個腳印，走得很順利。 月明星稀的良夜，突然之間地星月無光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襲來一陣陣凜冽的寒風，挾帶著飛沙走石，一會兒大雪紛紛揚揚，鋪得白茫茫的一片。 胖子旅客頭暈目眩，摔倒在雪地上，駱駝急趕忙忙在他身旁趴下來，用他那巨大的軀體掩護著旅客，冒著暴風雪，直熬到天亮，才風停雪止。胖子依靠駱駝的體溫，沒被凍死，而且安然地出了沙漠，到達目的地。但是，駱駝的一條腿就這樣被凍壞了！ 他盡管瘸了腿，不自認為是個寶物：“另有三條腿，每日還可以跑二三百里嘛！” 看哪，駱駝在大道上一顛一跛地走，遠遠地落在大伙兒的前面，可是他絕不泄氣喪氣，相信勤奮的勞動總是有報酬的。心里不住地叨念著：“若是我能尋到寶，我就把這寶獻給大家，使得住在禽獸國里的公民們都能安居樂業，太輕松興奮的日子！……至于我，還沒越過撒哈拉大沙漠，不算有什么成績，‘不到長城非鐵漢’，做駱駝總得有這點兒志氣！……” 話說飛禽走獸們，為了尋寶，狂奔猛跑，連飛帶跳，個個像瘋子一樣，勁頭十足。可是第二天，麻雀(sparrow)、斑鳩(turtledove)、刺猬(hedgehog)、松鼠(squirrel)、狐貍(fox)、雞和鴨，都覺得太吃力了，跑不動了。 第三天，沒有肩胛的黃牛，胖熊和懶猴，他們沒一點兒疲倦的樣子，還大有力量可跑，只因為覺得尋寶太辛苦，不干了，依然回老家去的好。 第四天，尋寶的險些少了一大半，連黑猩猩(orangutan)(chimpanzee)、黃羊、山貓、大象和犀牛(rhinoceros)，都自愿放棄得寶的機會，畢竟是老家舒服得多啦。 第五天，老虎和獅子都會在為自己著想，伯寶被別人捷足先得，因此，一路上為了搶先，各執己見，好幾次張牙舞爪地險些打起架來。 有一回，獅子問老虎：“你是老幾？能跑在我前頭！” 老虎回答獅子：“我既不是老二，當然也不是老三，為什么不能跑在你前面？——真正豈有此理！” 獅子聽了，肺都氣炸了，說不出話來，怒吼一聲。 老虎不買賬，照樣奉陪，也來一聲長嘯。 形勢鎮靜，兩個大家伙要動武了。但是他們都愛孩子，要在開打前先轉頭瞧一眼自己的孩子，但見他們彼此非常友好，親愛，相互偎貼著，摟抱著，興致勃勃地嬉戲著，還在路旁的草地上拍打，追逐，翻滾著。兩個惡聲相向，劍拔弩張的仇敵，不覺都看呆了，慚愧得低下頭來，平息了怒氣，避免了一場惡斗。 第六天，看來尋寶沒有什么把握，狼和豹也不時地發脾氣，爭吵得厲害，他們尋寶的效果本來不純，無非是自私自利，蠻想獨吞寶貝，好過養尊處優的生活，現在一連勞累了六天，一無所獲，前途渺渺茫茫，意志剛強，心頭懊惱，還輕易生氣。他們倆在同一條路上走，為了爭寶，不免妒忌，早已你瞧不起我，我瞧不起你，各把自己的一股怨氣、怒氣，發泄到別的身上，大打出手，結果是豹給咬去了一段尾巴，狼給撕下了一只耳朵。彼此都斗得血淋淋的。 第七天，除了瘸一條腿的駱駝，還在一顛一跛地前進，別的禽獸都沒有影子，不知溜到哪里去了。 “禽獸國里誰能尋到寶貝呢？”自以為能說人話，自作聰明的鸚鵡(parrot)躊躇起來，她也越來越沒有信念了，左思有想，最終也退出了尋寶的行列，躲到暗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中去了。 現在只有那駱駝，耐心地、不辭辛苦地、一顛一跛地獨個兒地向前走，任憑風吹雨打，白天烈日曬，黑夜冷風刮，不時霜一陣雹一陣的，他總是昂著頭，眨著重瞼的眼，開合著裂開的鼻，不心焦，不泄氣，不懈怠，不疲倦地踏踏實實地邁步向前！向前！ 那是第三十一天的清早，當他在涉過兩旁滿是漩渦的險灘，擠過兩山對峙的峽谷，一顛一跛地又走上了好幾里坑坑洼洼的爛泥路，一陣清新的風，迎面吹來，前面名頓開。駱駝吸了一口新鮮空氣，昂頭一望，呀！他險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，竟能看到了這么樣的好風光！—— 一片綠茸茸的草地，像綠油油天鵝(swan)絨的毯子。在這草坪的前面是個萬紫千紅的花塢，但見彩蝶紛飛，百花怒放：紅玫瑰、紫羅蘭、白蘭花、黃雛菊、金盞花、玉梨花……遠方青山綠水，圍繞著大片良田屋舍，真是一個好地方。 駱駝停下來：喝點兒水，吃點兒草，聽聽那從高巖上飛流直掛下來的山泉的轟鳴聲，和山洞里長流著的小溪(brook)的淙淙聲，互響應和著有節奏的交響樂；看一看那一朵朵的白云，在蔚藍的天空中飄蕩，像那揚著白帆的船兒在航行，又像那白熊在北冰洋里游泳，聽呀，看呀，呼吸著沁入肺腑的新鮮空氣，身心非常愉快。 他高興得趴下來，躺在軟綿綿的毯子似的草坪上，覺得無比的溫暖；勞動后的歇息，又感到無比的舒服。他晃了晃頭，眨了眨眼，舒出一口長氣，“我尋到了這樣的好地方，不就是已經尋到了‘寶’了嗎？” “不，遠方來的客人：寶——不在這個地方。” 駱駝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喚著他，尋聲看時，一個小螞蟻(ant)邊搬運糧食，邊向他招呼說話。 “難道這樣好的地方還不是寶嗎？”駱駝迷惑不解。 “不，遠方來的客人，這地方不是寶，這地里都沒有寶，只是一個學習、工作、生活的好地方。” 駱駝接著又聽到一個粗啞的聲音。這聲音不是從地面上收回來，而是在空中蕩動著，尋聲看時，一個小蜜蜂(bee)邊在玫瑰花叢中采蜜，邊向他友好地注釋。 “這樣美好的地方還不是寶，那世界上就沒有什么寶了！”駱駝有點兒迷糊，也有點兒失望。 “不，你這個從遠方來的客人，世界上是有寶的，你身上就有個寶！”機靈的告天子，從高空直飛落下來通知他。 “啊喲，”駱駝大吃一驚，“我？我身上有寶？”他更加迷糊，嫌疑，不停地眨巴一雙大眼睛，抬起頭來，想呀想的；低下頭去，想了又想，卻看到了那使勁鉆土的蚯蚓。“呀！盡管這活兒很辛苦，要把大片泥土弄松，讓莊稼種得好，可他干得真歡，多愛勞動哪！”不覺名頓開，“蜜蜂說得不錯，這兒是個學習的好地方。我從勞動中尋到了這個寶，可不能得了寶，就丟了勞動在此地享福，不想回去了。我忘不了在那里長大的我的故鄉，盡管那里是個生活費力的地方……” 他停了一下，低聲地自言自語著：“我要回去，我忘不了那些吃苦耐勞，奮斗不息的戰友們，要和他們在一路，把沙漠改造成綠洲。我們已經有著深厚的戰斗的友誼！——紅柳啊，胡楊啊，沙棗啊，另有梭梭草啊，我在這兒深深地吊唁著你們！……” 一個月以后，一只雄鷹在高空中奮飛，他那銳利的眼睛，望見沙漠里有一支駝隊，最后的一個正是那一額一跛地走著的駱駝，馱在那駝峰中心的是一大堆沉甸甸的貨品。他奮力一顛一破地走，和同伴們一道爬太長長的沙梁，向著漫無邊際的沙漠長征。如果雄鷹低飛點兒的話，就可以清楚地聽到清脆的駝鈴聲，得令今！得令令！…… 紅嘴巴、綠羽毛的鸚鵡也聽到了，她學著人們說的話：“這是‘前進！前進！……’的信號。”說著，自己也飛出了陰晦的密林，向著陽灼爍亮的地方拍著翅膀。 聽！那無疑又是技藍黑開叉大衣，穿雪白毛絨襯衫的燕子的聲音： 哎喲喲，究竟是誰尋到了無價之寶啊？…… ? |
